有朋友的娃，回家聊军训的那些事

有朋友的娃，回家聊军训的那些事。
反正刚准备去的时候是一脸黑，觉得即将进入暗无天日模式，甚至已经幻想到了军训教官扛着大棒子专打不听话的同学，很是紧张了一下子。
闹得她爹叫她给我打电话，让我给她说说军训啥情况，是不是有她想象的那么邪恶？
我当时告诉孩子，以后少看点来自扫把星的傻逼和狗日的龟孙，大棒子打人那是棒国军队才有的，咱国家的军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，根本就不可能有那种事。
孩子去的时候依旧忐忑，但训了几天就基本上适应了。辛苦是有点小辛苦，但更多的是好玩。
诸如班上高冷校草，长得玉树临风齿白唇红，一走三大步法，那一溜顺拐没十年脑血栓都出不出那风采。
诸如娇弱如柳的女同学，第一顿小口小口喝了半碗粥就说饱了，到第三天一顿饭吃了四碗还要再添。假以时日，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场面恐怕不在话下。
尤其是唱歌，一个个扯开嗓门吼得惊天动地。声调在不在谱子上都不要紧，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逼人！
说起这个，倒是叫我想起来当年一些旧事了......
部队拉歌，从来讲究的就是个体现精气神。音乐素养尚在其次，杀气血气不足，那是万万不行的。
于是军队里的歌曲大多也都是铿锵有力的调调，到了大会操之类的场合，几个连队一起咆哮起来，震碎左近玻璃窗也不是一回两回。
可山南海北来的很多战友，本来就是个五音不全的基础，再加上那年代普通话普及也就那回事，各地方言整合不到一起去，把好好一首歌唱拧了的场面屡见不鲜。
有一回大会操抽了三排上去，里面百分之七十是沂蒙老区战友。山东大汉本身身体素质就极好，各项科目的完成度优秀率也挺高，但就在这方言归拢和音乐素养上就略差了几分。
拉歌环节，一首《团结就是力量》，生生叫他们吼得荒腔走板外加方言润色。起初倒是没人说什么，就是突然间卫生队里面有个小女兵噗嗤一下笑出来了，身边卫生队指导员拉都拉不住，直接蹲下边笑边说唉呀妈呀笑死我了团结就是你娘.......
有些东西吧......
不说穿就没事，说穿了就是个事儿。
反正当时几乎全团的人脸上都是一抽，我站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团里参座，平日里本来就是好说个笑话的湖北汉子，那嘴角翘得比班用机枪都难压.......
会操结束，一路带回的时候，队列纪律肯定是守着的，但领队的几个连长指导员之间，那自然是有小话可以说的。
一个个顶着我们连指导员打趣，都说哎呀老兄真没看出来啊？
你这连里唱歌的能耐那真是.......
哈哈哈嘿嘿嘿......
都是积年老军头了，该严肃的时候严肃，该玩笑的时候，那嘴比我都损。我眼角余光看着指导员那脸色越来越黑，到最后索性紧走几步，把带队排长的位置给抢了，直接齐步变跑步，一路番号吼得震天响的杀回了连队。
然后就把我叫连部去了，拧着脖子朝着我说你是干什么吃的？
你不当兵前歌厅里卖唱的吗？
平时让你教战友们唱歌，你就这么教的？
全团面前丢人现眼！
我他娘的.......
眼看着指导员习惯性去抓武装带，我赶紧说指导员这真不怪我啊！
乡音难改积习难收，我能让兄弟们唱个八九不离十，那已经是拿出吃奶的力气了。
而且唱歌这玩意真跟玄学一样，虽说绝大多数人经过系统训练后都能唱个差不多，但要朝着高端了说，真就出现过成名前一天谱子没学过一次练声没练过的，唱得比音乐学院出身的人都好的。
你比如说那个郭英男，你再看看那个朱逢博.......
我这儿说得高兴，指导员那脸色就越来越黑，到最后瞪着我说叫你来连部是让你给我普及唱歌常识来的？
你给我想法子，把连里唱歌的水平给我提上去！
这回，轮到我一脸黑.......
我自己就是个野路子出身的，仗着点小聪明强记硬背外加扯开嗓子嚎，这才能靠着在歌厅卖唱混个饭吃。
让我教别人唱歌，还得教出一定水准来，这活儿.......
臣办不到！
指导员说那我不管，任务交给你了，完成去吧！
就给我扔了两盒红塔山，顺势把我踹出了连部.......
这我就真傻了.......
口音变不过来，那就得从普通话开始。音阶找不准，那得从练声开始。这可都是个水磨细功夫的活儿，平日里我们一个个训练累得要死，哪来的时间专门去搞这些玩意？
想来想去，就只有每天晨起操课外加五公里的时候有功夫了。
于是把一首歌拆开来，每天晨起操课外加五公里的时候就练习一两句，就类似老前辈们在背包上写字利用行军期间识字的方法，一句句开始拧！
刚开始的时候，那场面真是.......
七零八落啊！
好不容易一句句教会了，听着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了，合到一起唱一遍，直接稀碎，连队列都差点跑乱了。
也就只能从头再来。
就这么一顿教，差不多就过去了好几个月，就到了退伍季.......
直到现在，我都很不喜欢去车船码头送朋友。
就是因为那几年的退伍季把我搞伤心了......
那年代交通通讯都没这么发达，山南海北的战友，就此一别，可能这辈子就再见不到了。
铁打的汉子，在那场面下也难免掉泪。
所以我就佩服我指导员那一类的老军头，这么多年下来，身边的战友来来去去，一茬接一茬，每年都得经历这么剜心剔骨的一回。十几年下来，那心上头早就全都是窟窿了。
可他们还穿着军装，还站那儿扛着，还要把那些青涩的青少年，训练教养成一名精锐战士，然后再看着他们离开.......
这份能耐心性，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。
那年退伍的，就是这批沂蒙老区的战友。锣鼓喧天披红挂花之中，他们一个个上了大客车，搁着玻璃跟我们挥手。
眼泪根本就止不住！
突然间，就有个沂蒙山区的老兵打开车窗吼了一嗓子——团结就是力量！
那一霎那，喧天的锣鼓声，好像都被他那一嗓子给盖过去了......
然后锣鼓声就真停了，所有人都静静看着他，看着那些即将离开军营的战友。
然后，就是他的再一嗓子——团结就是力量！
所有战士，不管是退伍的，还是欢送他们的，就像是在部队拉歌时那样，有人起个头，所有人就紧紧跟上了.......
我仔细想过，但总是想不起来，他们唱的时候，是不是已经把那首歌给唱准了，所以我也压根不知道，我是不是已经真把他们给教会了。
但那首歌里的血性杀气，到现在我都一直记得.......
不管是用哪种方言咆哮而出，不管那音调音阶是否准确，那首歌里蕴含的意义，分毫不差，绝不会改变！